(资料图)
爷爷的春天,是从拾掇一件件农具开始的。
还是早春,他就把上年用过的虎牙䦆、薅锄从墙角翻弄出来。原本近两尺长的䦆头,仅剩不到一尺了,除草用的薅锄也只有巴掌大小了。看着这些农具,爷爷说:“用得太勤了,它们短了、小了,是要请铁匠好好拾掇一下。”
那天一早,爷爷背着一挎篮木炭,手提䦆头牙、薅锄,我像“跟屁虫”似的跟着,跟着爷爷去看打铁。记忆中,打铁的场面是欢快的,也是有趣的。听,风箱“呼哒呼哒”一吹气,炉火便旺了。旺了的火炉里,红红的烈焰炙烧着铁料。在急促而有节奏的“叮当叮当”声中,一张锄、一把䦆,或镰刀或斧头便诞生了。
打铁铺在门前的山梁上。铁匠姓屈,他高大结实,脸庞黑红,声如洪钟,抡大锤的是他的弟弟。到了铁匠铺,屈铁匠问:“你们想打点啥呀?”“你看,这磨短的䦆牙,要加长一点;小了的薅锄,要打大一点;再打一把割麦的镰刀。”爷爷一一告诉他。“好嘞,拉起风箱!”屈铁匠一声令下,爷爷走近风箱。他握住箱杆,先往后拉,再往前送,一拉一送中,火苗呼呼欢笑了起来。屈铁匠左手持钳,右手拿锤,见火候已到,忙夹出通红的铁料,放在砧子上,大锤小锤齐上阵。霎时,火星四溅,如打铁花般璀璨夺目。一会儿工夫,就有了雏形。再入炉,再锻打,最后放入水桶淬火。经好几道工序之后,想要的农具打制好了。看着崭新农具,爷爷脸上溢出了满意的笑。
庄稼一枝花,全靠粪当家。爷爷一生视粪土为宝,每次收工回来,从不空手,要么一捆柴,要么一捆草。一过立春,他就开始备粪了。那时化肥甚少,主要使用农家肥。除了人粪尿,就是猪粪、鸡粪。要出粪了,他先将猪粪从圈里担出,再倒入道场堆放起来。遇到晴好天气,就刨开晾晒,将粪疙瘩打细,并与腐草烂叶拌匀,然后再次堆放,让其深度腐烂。堆起的粪堆如一座小山,常可看到上面热气缭绕。为了多积肥,我也常参加一些劳动。割回青草、捋回红眼毛叶子,拔回野棉花,把它们放入猪圈,层层铺垫,让猪在上面撒欢,任猪肆意踩踏。那时,如若谁家门口堆积的粪土多,就说明这家人勤快。粪多了,当年收成一定不差。
爷爷常说,土地是不能欺哄的,你哄它,它必哄你。土地是不会心疼懒汉的,它不会白白长出庄稼。春播前,爷爷这块地走走,那块地看看,他在谋划着怎么把地整得好一些。冬里挖过的地,还要再翻一遍,土疙瘩是要敲碎的,大点的石头是要捡走的,头年水毁的石堰是要修补的……今天平整这块儿,明天平整那块儿,一块儿一块儿平整,一块也不能落下。
该播种了。平地种什么好,阳坡地种什么适宜,阴坡地种什么合适,每块地的脾性,爷爷都了如指掌。春天里,最早播下的是洋芋。点洋芋前,爷爷先挖好窝窝,再给窝里浇勺大粪。几天之后,就可以开点了。放入切好的种子,盖层土,再抓一把猪粪放入窝里,犹如给种子盖了一床棉被,即使遇上冻害也不要紧。“谷雨前后,点瓜种豆”,到了谷雨,就到了安苗下种的旺季,爷爷一天也不敢怠慢。洋芋地要套种玉米,再撒点白菜或其他蔬菜种子,还得种一块四季豆,以便早点尝尝新鲜。一春的忙忙碌碌,每块地都没空着,块块地的边边沿沿也没闲着。这儿是几窝黄瓜,那儿是几苗豆角,还有辣椒、茄子。
人勤春早,花开有期。爷爷珍惜着春天的一分一秒,紧跟着春天匆匆的脚步,播下了希望,期待着收获!
本文来源:商洛日报作者:谭建山标签: